在你以为不能更惨的时候，烟抽完了

“在你以为不能更惨的时候，烟抽完了。”这是电影《卡罗尔》的一句台词，让人听了悸动而又销魂。

不知道有没有人看过电视剧《新闺蜜时代》，里面蒋欣演的王媛由于生活所迫去夜总会里卖酒，以一个曾经是公司高层的身份去到灯红酒绿的包房里，和那些初来乍到、满脸胶原蛋白的少女干同一件事情。

其实我有一个朋友也有过类似的经历。

那年她大概十八九岁，四五年没谈过恋爱。不爱社交、也不爱独处，总是闷着头憋着一股劲儿什么都想试试。

十九岁那年的暑假，她找到一个在酒吧的工作，别人说这就是站台，她不听，她就是以为这是卖酒。只要是不做原则之外的事情，她还是很有底气在这个酒吧里呆上一段时间。女生长得还行，不丑，酒吧女老板一眼就看上了，但还是告诉她，先试用三天再说。

女生拿着行李，对妈妈桑（酒吧里对老板娘的称呼）说：“我就住这儿几天吧，反正我暂时也没有地方可以去。”老板娘勉强同意了。

女孩儿自来熟，去酒吧的那天，她披散着头发，穿着背带及脚踝的长裙，上面穿着墨绿色的一字领上衣，上衣的下摆掖在了裙子里。她坐在沙发上，四周张望，四五个和她年龄差不多的女孩子都挤在一起，有说有笑地练着日语口语，哦忘了说，那是一家日式酒吧，接待的大都是日本、韩国一类的客人，他们大多彬彬有礼，但喝了酒，也不一定露出什么德行。

女孩儿说：“你们好，我叫…”其他女孩儿诧异地说：“你没有艺名吗”“什么是艺名？”女孩儿问道。在酒吧里大家都是虚的，你不用告诉别人你叫什么你是谁，没什么真情实意，也不用对客人动心，你只要随便起一个你的代号就可以了。

“那我就叫Monica吧。”说不上为什么，女孩儿一下子就想到了这个名字。

老板娘听见了问：“你叫Monica？”

“是啊，怎么了？”

“没什么，就叫这个吧。”老板娘说。

女孩儿实际上只在那个酒吧里呆了六天，除去前三天的试用期，其实她也只得到了三百块的薪水。

客人进来的时候，她要和女孩子们站成一排，守在门口，用日语亲切地和客人问好：“哦哈哟！”然后她们一起走到客人的包间，等待着客人点名，在这个时候，女孩子们大都藏着自己搔首弄姿的本性，假装优雅和矜持。

第二个晚上，妈妈桑问这个女孩儿：“你怎么没有高跟鞋呢？”女孩儿说：“我不会穿高跟鞋。”妈妈桑说：“我们这里都要穿高跟鞋的，每一天还有不同主题的服装，需要搭配。对了化妆，和那些姐妹们去学化妆，我们这里也不能素面朝天的，不好看。”

女孩儿第三天去了商场，买了一双浅紫色的防水台高跟鞋，一堆劣质化妆品，一条短裙，一件紫色露肩上衣。晚上跟着几个女孩子学了化妆，她上手快，一学就会，不管是化妆还是学日语，刚一来就跟上了其他女孩子的进度。她不懂什么是藏着掖着，也不知道为什么聪明劲儿也不能轻易外露，她只是觉得，努力就没错。

有一个晚上，和女孩儿同住一个宿舍的女生喝多了。她们都住在离酒吧不远的一个居民楼里面，二层还是三层，每天凌晨下了班用客人给的小费，两三个人一起打车回去。她扶着那个喝多了的女生回去，后来得知这个女生和她年龄差不多大，也刚来酒吧没多久，脱下开叉的青色旗袍，其实也不过是个喝醉酒的学生妹而已。

只是在酒吧里，你只要一只脚踏进了包房，该谄媚的就要谄媚，该卖酒的就要极尽所能。那里最便宜的是韩国地摊儿上都能找到的烧酒，可是在酒吧里却能卖到五百块一瓶。有一次女孩儿看到几个男孩子过来玩儿，他们一看酒单就吓傻了，简单地点了几杯果汁就走了。老板娘轻蔑一笑：“小屁孩儿玩不起还来凑什么热闹。”其实女孩儿已经熟悉了在酒吧里工作的套路，喝酒、卖酒、穿的少一点，给客人肉色瞧瞧，只要不出卖自己最隐蔽的部位，怎么样都可以。她试图和客人打成一片，虽然也讨得客人欢心，但是她觉得恶心。

有一天晚上，女孩儿和姐妹们分头回去，那时候已经夜里两三点。女孩儿走错路，到了另一个地方，外面路灯也很昏暗，女孩子觉得害怕，就自己蹲在了随便一个楼里，外面有独行的男人走过，女孩子都要吓得一激灵。过了一会儿，女孩儿终于联系上了同屋的其他的女孩子，摸索着找到了她住的地方。狭小的宿舍里面，彻夜难眠也是常有的事。

女孩子白天要去超市里做兼职，晚上七点半要赶去酒吧工作，每天的休息时间很短暂，白天兼职的空当儿她就找一个甜品店点一份甜品，然后把甜品吃一半儿在桌子上趴着，一趴就是半天。旁边的小男孩儿说：“咦，妈妈，那个姐姐趴在那里睡觉哎。”其实她听得到，只是她也知道，男孩儿的妈妈多半是堵住了小男孩儿的嘴，不让他继续说下去。女孩儿深知现在的自己有多狼狈，一身销售的连体短裙，一个面黄肌瘦的自己，每天的下午可能是最惬意的休息时光。其实她早就把甜品店什么地方的空调开的最大，什么地方很少有服务生来清理，什么地方恰好有一个屏风挡着来往顾客的眼神扫射。

第五天晚上，她回到酒吧。妈妈桑为了提高凝聚力（是的，酒吧也需要团建），也有着明显的护犊子的倾向。她总是把活儿多的事情交给女孩儿来做，活儿少的交给呆的时间长的长得又好看的女生。女孩儿气不过，就照着去做，但是情绪却能表现在脸上，妈妈桑看在心里。

第六天晚上，女孩儿正学着日语，吧台的男孩子走了过来，那是一个和她差不多大的男孩子吧，看着挺虎的，却学别人文了张狂的文身样子。男孩儿坐下来：“妈妈桑让我给你的。”说着，他掏出了三百块钱，“这是你这几天的薪水。至于行李，明天早上搬走就行，今天在这再住一晚吧。”女孩儿默默拿着这三百块钱，她没说话收下了。然后走到妈妈桑的面前问：“为什么要开除我？”妈妈桑说：“你太正经了，不适合我们这儿。还有啊，你的名字，Monica，这是我们这里以前一个姑娘的名字，这个姑娘跟着我干了很长时间，我把她当成姐妹，后来她带着我的客人走了自己单干，酒吧就开在我的酒吧旁边，再后来啊，她的酒吧就倒闭了。哈哈哈… …”

女孩子很冷静，她觉得这样其实也好，只是体验了一种从未有过的生活而已，至少同龄的女孩子大都不会有。第二天，她拿着行李早早离开了这个地方，那天她感觉到十分轻松，白天走在街上也觉得别人不会向她投来异样的眼光，她觉得她终于可以走在阳光底下。

后来，这个女孩儿谈恋爱了，她找到一个特别爱她的人。谈恋爱之前，她觉得自己像风，应该去远方，过最特别的生活。直到遇到一个人，才发现她想要的却是最平凡的生活，长命百岁已经足够成为爱情诱人的条件。

那段经历，女孩子没有对任何人说起过，不管是亲近的人，还是疏远的人。作为一段有点暗淡的历史，在她以为不能过得更惨的时候，烟也熄灭了。那种感觉没有谁可以感同身受。比如她自己蹲在三点钟的无人的马路，或者她喝了酒却依然淡定地冲个澡继续坐上了公交，去做那份属于白天的工作。

至于这个女孩儿是谁，你们猜吧。

（还有，本故事虚不虚构我说了算。）